2010年1月9日 星期六

這類老師

錢鍾書先生名氣大,我也跑去聼。他的課基本都用英文講,偶爾加一句中文,不過他有時似乎有點玄虛,不是很清楚明白地講出來,而是提示你,要靠你自己去體會,所以非得很聰明的人才能夠跟上他,笨的就對不上話了。當年清華四大導師裏我趕上了陳寅恪,他教隋唐史、魏晉南北朝史,不過那時候我還是工學院一年級的學生,沒有資格選這種專業課。陳先生的課正式上的人很少,大概七八個人,但是陳先生名氣大,大家都知道他是泰斗,所以經常有人趴到窗戶外面聼,我也夾在其中。上課了,陳先生夾一個包袱進來,然後打開書,可是他基本不看,因爲他對那些材料都歷歷如數家珍,張口就是因甚麽甚麽古書中的哪一段,原話是甚麽甚麽。如果按照解放後的標準來説,他的那種教課方式不夠格的,沒有任何教學大綱,完全是信口講,但在解放前允許這種講法。陳先生說話有口音,講得不是很精彩,不是靠口才取勝的那種老師,而且他講的那些東西太專門了,引的古書我們都沒看過,所以完全不懂。

——何兆武《上學記》,頁119-120。

譬諸日月在上,有人不見者,一人指之,不如衆人指之自見也。……人患居常講習空言無實者,蓋不自得也。爲學,治經最好。苟不自得,則盡治五經,亦是空言。

——程頤《二程集》上,頁2。

學重自得。思而後能得。有大師指之,還不如學者自思自學自得。孔子指之,顏回不違如愚,苟無繼而自思自得,能返而亦足以發乎?竊以爲錢、陳這類老師是很可怕的。不過有朝一日跟上了,不亦樂乎?

1 則留言:

  1. “古者學子從師受業,謂之從游,孟子曰:‘游於聖人之門者難爲言’,間嘗思之,游之時義大矣哉。學校猶水也,師生猶魚也,其行動猶游泳也,大魚前導,小魚尾隨,是從游也。從游既久,其濡染觀摩之效,自不求而至,不爲而成。反觀今日師生之關系,直一奏技者與看客之關系耳,去從游之義不綦遠哉!”(梅貽琦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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